角度#26 两难之择

《故事》:善恶或是非之间的选择根本不是什么选择。 试想,如果匈奴王阿提拉在十五世纪欧洲的边界上徘徊,一边视察他的游牧勇士,一边自问:“我是应该入侵欧洲,烧杀抢掳,奸淫妇女……还是应该回家?”对阿提拉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选择。他必须入侵,烧杀抢掳。他带领数万勇士,横跨两个大陆,最后终于看到了战利品的影子,不可能挥师回返。

人类的行动只能趋善而从是,只不过是根据自己所相信或推断出的善恶是非标准来行动而已。如果我们对人性的这一特点没有起码的了解,那么我们就实在是懂得太少了。

以戏剧性而论,善恶是非的选择实在是显而易见且微不足道。 真正的选择是两难之择。它发生于两种情境。

一是不可调和的两善取其一的选择:从人物的视点来看,两个事物都是他所欲者,他两者都要,但环境迫使他只能二选一。

二是两恶取其轻的选择:从人物的视点来看,两个事物都是他所不欲者,而且他一个也不想要,但环境迫使他必须二者择一。

在这种真正的两难之境中,一个人物如何选择便是对其人性以及他所生活的世界的一个强有力的表达。

自从荷马开始,作家们早已深深地懂得了两难之境的原理,并意识到,一个只有对立两方的故事是不可能维持的,人物A和人物B之间的简单冲突是不可能讲得令人满意的。

对立两方的冲突并不是两难之境,而只是正面和负面之间的摇摆。例如,“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在好与坏之间摇摆,呈现出不可解决的故事问题。它不仅重复嗦,而且还没有结局。

为了构建和创造真正的选择,我们必须勾勒出一个三面的框架。就像在生活中一样,有意义的决定都是涉及三方的。 一旦我们把C加上,我们便生出丰富的材料可以避免重复。

首先,对于A和B之间的三种可能关系:正面/负面/中性,比如说,爱/恨/冷漠,我们可以加上A和C之间和B与C之间的同样三种关系。这便给予了我们九种可能性。然后,我们可以把A和B连在一起来对C;A和C对B;B和C对A。

而且,三角设计带来了结局。如果一个故事讲述只涉及两方,那么A只能在B和非B之间徘徊,结局是开放的。但是,如果选择是三方的,那么,A就会在B和C之间取舍。A对一个或另一个的选择便可以提供一个满意的闭合式结局。无论B和C是代表两恶之轻还是不可调和的两善,主人公不可能二者兼有。而且还必须付出代价,为了得到一个,则必须损害或失去另一个。

例如,如果A为了得到B而放弃C,那么观众便会感到,他做出了一个真正的选择。C被牺牲掉,而且这一不可逆转的变化便结束了故事。 最令人无可奈何的两难之境通常将不可调和的两善之择和两恶之轻融合在一起。

一部具有独创性的作品会展示独一无二而又不可调和的欲望之间的选择。这种选择可以是两个人之间,可以是一个人和一种生活方式之间,可以是两种生活方式之间,也可以是一个内心自我的两个方面之间——亦即作家可能创造出来的,无论是想象的还是真实的,任何冲突层面上的任何冲突的欲望之间。但是,其原理是共通的:选择绝不是疑惑而必须是两难,绝不是处于是非或善恶之间,而必须是处于具有同等分量或价值的两种正面欲望或两种负面欲望之间。

两善取其一

《lost & found》的高潮部分,小恐龙既想自己活着,也想去救小狐狸,但危急的环境迫使他只能选择一个,他最后选择了后者,这是个令人动容的选择,带给我们持久感动。

两恶取其轻

《守望者》里曼哈顿博士既不想让数百万人类白死,也不想让人类和平建立在一个谎言上,但环境迫使他必须选一个,他最后选择了前者,让数百万人没有白死,没有戳破维特布置下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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